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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儿带女去逃荒(12)

    云初一愣,忍不住笑了:娘说这话也太见外了,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这些?
    只是她关注的却不是那些降价出售的院子,而是另一码事。
    我记得爹和大哥说过,如今县城里想租个院子都租不到,可是东城却有一些院子往外卖?大哥有没有问过屋主,能不能只租不买?
    宋王氏摇头,说道:你大哥寻思咱们现在钱不凑手,也问过牙人能不能租,可是牙人说了,这几个院子都是只卖不租的。
    云初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如今县城里加钱都租不到房子,那些屋主却急着低价卖房子娘,东城那边的人家是不是有不少富贵人家?
    她这么一说,宋王氏也想起来了。
    这时候人都注重风水,讲究东富西贵,所以这两处的房子都比其他地方卖得贵一些,住的人家也是非富即贵。
    对对,你四哥去外头找活儿,听人家说起过,说东城那边住的都是富贵人家。宋王氏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劲了,云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初轻轻拍着孩子,沉吟着说道:那些人家消息比咱们灵通,现在急着卖产业,恐怕是听说了什么。娘,这院子咱不能买,还是先住客栈吧。
    眼下县城里时局不明,她虽然有银子,也不能把银子投在房产上。
    万一真有什么事,房子可带不走。
    宋王氏连连点头,忙下楼去找掌柜的了。
    云初这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刚才救治那男孩又费了些力气,此刻便觉得十分疲惫。
    可是她却睡不着,满脑子都想着这场时疫。
    她来自现代,没人比她更清楚疫情的可怕。
    现在大家还把这些病人当成普通的暑热之症,等到发现的时候,恐怕疫情早已扩散开了。
    虽然她的空间里有很多药材,可是想要治疗这兴陵城内外的百姓恐怕还是杯水车薪。
    凭借她一己之力是无法控制疫情的,她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报给官府,让官府尽早介入。
    云初想了半天,初步有了一些想法。
    这时宋王氏上楼来了,告诉云初如今客栈只剩下两间地字房空着,就在云初房间楼下,宋王氏便将两个房间定了下来,让家里人尽快搬上来。
    两间房肯定不够一大家子人住下的,暂时只能男女各一间。
    宋家其他人对忽然要换房间这件事反应各异,主要是不想浪费云初的钱,宋王氏悄悄告诉了宋大庄和四个儿子,说云初在城里发现了时疫,让他们搬上来也是为了安全着想,大家便不再有异议了。
    至于三个儿媳妇自然是公婆和自家男人说什么就做什么,收拾收拾就搬到了地字房。
    左右在城里也没什么事,大家记着云初的话,都老老实实待在房间里,连吃饭都是小二送到屋里的,没人再下楼和出门。
    安顿好了家人,接下来几天,云初便每天套上罩衣和帷帽,去青阳街查看情况。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青阳街的人更加多了,有一些来不及诊治的病人直接躺在医馆和药铺外面的街上,整条街看起来混乱不堪。
    病情的扩散速度比云初预想得还要快,也让她更加确定了这的确就是一场时疫。
    这日她正在和几个苦力打听城外的情形,忽然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
    云娘子!
    云初转过头,便看到了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见到云初回头,那老太太赶紧跑上前来,高兴地说道:云娘子,真的是您!
    一边说着,她一边拉扯着身边的男孩。
    丰儿,快叫云姨!这就是祖母天天跟你念叨的,你的救命恩人!老太太激动不已,眼泪差点儿掉了下来,要不是你云姨,现在你这条小命八成都没有了!
    那男孩看起来有些瘦弱无力,眼睛却有了神采,看着戴着帷帽的云初又是好奇又是拘谨。
    云姨好。
    云初看着孩子精神还不错,便点点头,柔声问道:现在觉得身子怎么样?可大好了?
    丰儿还小,说话难免不利索,老太太便替他说了。
    多亏了云娘子开的药,孩子吃了药,回去就开始拉肚子,我还怕再拉出什么毛病来,可是拉完之后他就退了热,人也清醒过来,又要吃的又要喝的,这不,今天药吃完了,我寻思再过来让郎中给瞧瞧呢。
    云初听了也跟着放了心,微笑着说道:见好了就好,来,我再给你看看。
    相比其他郎中,丰儿奶奶自然是更信任云初,她忙拉过了丰儿,让云初给他把脉。
    云初把过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和眼睑,说道:确实比前日好些了,之前的药不必再吃了,再吃两日的承气养荣汤,剂量减半,大黄再减半。
    作者有话说:
    【注】承气养荣汤引用自《瘟疫论》卷上
    第020章 庸医
    说着又给丰儿奶奶把脉:大娘,您吃过药以后觉得怎么样?
    丰儿奶奶笑着说道:我吃了药也是拉了一天肚子,之后倒觉得身体爽利了不少,这两天更是全好了。
    云初检查完毕,笑着说道:您不用再吃药了,不过这几日饮食要清淡些,最好吃一些滋阴润燥的汤水
    她还没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恼火的声音。
    你是什么人?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云初一怔,抬头看去,看见一个郎中模样的人正看向自己,脸色十分不善。
    说话的人她居然还是认得的,正是之前和她一同进城的梅郎中。
    不过云初此时身穿罩衣,戴着帷帽,梅郎中自然不知道她是谁。
    你是哪来的女子?真是不知好歹,居然还敢在我们顺泰堂门口给人开起药来了!你会看病吗?真是害人不浅!
    云初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一间医馆门口,方才她只是看到这里有几个苦力模样的人,所以想过来打听一下,并没有注意到这间店铺是做什么的。
    此刻她在人家医馆门口看病开药,的确像是砸人家招牌,也难怪对方不满。
    原来是梅郎中的医馆,是我疏忽了。云初款款行礼,诚恳道歉。
    看她认错态度还不错,梅郎中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口中却依然不依不饶地教训道:原来你也识得老夫,居然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还不快快离开!
    云初前世修了六七十年道家心法,心量自然比常人豁达洒脱,被梅郎中训斥了几句也没有放在心上,转身便要走。
    可是她不在意,丰儿奶奶却不干了。
    你们顺泰堂有什么了不起?上次我孙儿病得快死了,你们直接把我们祖孙赶了出来!现在还有什么脸出来骂云娘子!
    这间顺泰堂,原来就是上次把丰儿奶奶赶出来,说丰儿已经没救了的医馆。
    云初可是丰儿的救命恩人,此刻被梅郎中这样当中训斥,丰儿奶奶自然忍不下这口气。
    要不是云初出手,丰儿现在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了呢!
    听到丰儿奶奶的话,梅郎中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什么?云娘子?!他直直地盯着云初,似乎恨不能把她的帷帽盯出两个洞来,就是你救了这个孩子?!
    那日在城隍庙,就是因为云娘子,他感觉自己受了奇耻大辱。
    前几天他听说有人在顺泰堂门口,救了一个被顺泰堂郎中认定必死无疑的的小男孩,更是觉得自己的医馆被人狠狠地打了脸。
    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就是云娘子!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梅郎中顿时勃然大怒。
    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跑到这里来给人看病?要是治死了人,你赔得起吗?
    云初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却见丰儿奶奶忽然挡在了她面前。
    谁治死了人?明明是你们顺泰堂治不好我孙子,眼见着孩子不行了,又把我们娘俩赶出门等死!
    丰儿奶奶对着云初恭恭敬敬,对梅郎中就没这么好的态度了。
    想起那天自己抱着丰儿跪在顺泰堂门口,哭告无门的时候,丰儿奶奶索性坐倒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了起来。
    你们顺泰堂见死不救,现在看云娘子治好了我孙子,又来骂云娘子!我呸!你们怎么就这么黑心肝啊,老天咋不下个雷劈死你们
    论起老太太这种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战斗力,那真是一般人扛不住。
    梅郎中气得胡子都吹得老高,偏偏丰儿奶奶说的又都是实情,他一时紫涨了脸皮,却说不出话来反驳。
    丰儿奶奶这一顿哭喊,又把附近不少人都给引来了。
    哎,这不是几天前那个被顺泰堂赶出来的老太太吗?她这是哭谁呢?孙子又不好了?
    什么啊,没看人家孙子好好地站在那儿吗?肯定是那位姑娘给人家孩子治好了!
    那是怎么回事?咦,我听着她怎么说梅郎中见死不救
    周边药铺医馆有许多伙计和打杂的人,更不用说还有那么多病人和病人家属了,对前几天的事情,大家还是有印象的。
    就算头一次来的,有好事者也三言两语地就把那天的事情说了。
    这样一来,梅郎中和顺泰堂更是成了众矢之的,大家对着梅郎中指指点点,说的都是他们庸医,见死不救之类的话。
    场面正僵持着,忽然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
    这位大娘,您先别哭了,孩子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您该高兴才是。说话的是一个约莫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身着长衫,看起来温文尔雅。
    他扶着丰儿奶奶起身,劝道:孩子还小,生了病正该好好调养,外头这么热,您快带着孩子回去吧,若是再受了暑热可就不好了。
    丰儿奶奶闹了一会儿出了气,听那男子说得有理,也就止住了哭声。
    对,我还得给我孙子抓药呢,没空儿理会这个老匹夫!丰儿奶奶狠狠地瞪了梅郎中一眼,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你们这样草菅人命的医馆,早晚得关门!
    看着丰儿奶奶骂完自己,又转身冲着云初连连道谢,梅郎中气得差点儿没昏过去。
    这个云娘子,一定是在跟他作对!
    那年轻男子劝走了丰儿奶奶,这才走到梅郎中身边。
    梅前辈行医多年,什么病人没见过?这老妇人也是心疼孩子,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
    梅郎中有了台阶下,冷哼了一声:要不是念在她年迈,我定要将她扭送官府,告她个污蔑之罪!
    说完他又看向云初,目光十分冰冷。
    云娘子,这里可是兴陵县城,你若是再胡乱行医,可别怪我叫了官府的人来抓你!
    他方才见云初言语客气,因此认定她是个柔弱可欺的性格,现在丰儿奶奶已经走了,他自然要放几句狠话。
    没想到云初却忽然开口,说道:不知梅郎中要告我什么?
    梅郎中不过是看她年轻,吓唬几句将她赶走,没想到她却一派气定神闲,似乎并不把他的恐吓当回事。
    告你什么?自然是告你庸医害人!梅郎中仗着自己在兴陵行医多年,对云初这样籍籍无名的年轻女子是万分瞧不起的。
    郎中可不是是个人就能做的,律法早已明确规定,要开医馆和正式行医,是需要经过官府统一考核的,证明了自己的医术才能有资格行医。
    像云初这样的人,顶多算个游医罢了。
    云初轻笑一声,说道:说我庸医害人,不知梅郎中可有证据?
    第021章 请教
    她可以不计较梅郎中将自己赶走,却容不得他说自己庸医。
    她还要想办法控制时疫,若是默认了梅郎中说自己是庸医,往后她怎么给别人治病?病人怎么肯听她的话?
    所以庸医这个称号,她是绝不能认的。
    梅郎中被她问住了,又差点儿跳脚骂人。
    方才那年轻郎中忙开口说道:梅前辈宽宏大量,刚还说不与妇人计较,现在何必揪着这位云娘子不放?她年纪还小,您就别过于苛责了。
    那人劝说了半天,梅郎中才气哼哼地进了顺泰堂。
    云初以为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转身刚要走,却被那年轻郎中叫住了。
    云娘子,请留步。
    云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有事吗?
    年轻郎中向云初深深行礼,说道:在下姓李,是那边益善堂的坐堂郎中,有些事想请教云娘子,不知云娘子可否行个方便?
    云初顿了顿,才想起这人是谁。
    那日她在客栈听梅郎中教训一个年轻郎中,可不就是眼前这位李郎中?
    李郎中对她十分恭敬,云初也不好拒绝,点点头应允了。
    益善堂离顺泰堂不远,不多时便到了。
    益善堂和其他医馆一样挤满了求治的病患,李郎中将云初让到一架水墨花卉四季屏风后面,请她在八角桌旁坐下。
    请云娘子在此稍候,在下去倒茶,马上就回来。
    云初忙叫住他,说道:李郎中不用客气,有话请直说吧。
    她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李郎中虽然对梅郎中十分客气,可是话里话外都是在给她解围。
    否则以她一个年轻弱女子的身份,在兴陵县城又籍籍无名,哪里斗得过梅郎中。
    李郎中脚步顿了顿,便在云初的面前侧身坐下。
    馆中病患太多,人手不足,怠慢云娘子了。李郎中彬彬有礼地道过歉,便说道,在下听说云娘子治好了一个顺泰堂不肯医治的男孩,心里十分敬佩,想请教一下,云娘子认为这男孩得的是什么病?
    那日云初当众治好了丰儿,这件事很快就在青阳街传开了。
    当时李郎中正在和梅郎中等人在客栈吃饭,没有亲眼目睹,回来听说这件事也很是惊讶。
    所以今日听说那个云娘子又来了,他看完手头的病患便匆匆赶了出来,正好赶到给云初解围。
    在他开口之前,云初便隐约料到了几分,现在听他问的果然是丰儿祖孙两人的病情,心里便有了底。
    想来李郎中也早已意识到这波病症很不对劲,可是因为年轻,又被梅郎中训斥,所以不再敢有异议了,当着她的面也不敢直说。
    云初想到自己之前的想法,便直接说道:我认为丰儿祖孙俩得的都是时疫。
    李郎中闻言大惊,再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抬起头看向云初。
    面前的女子戴着宽大的帷帽,看不到清晰的面容,她的声音悦耳柔和,语气却十分沉稳。
    他这几日和其他郎中探过口风,有的人像梅郎中那样不屑一顾,有的人面色凝重却不肯多说。
    唯一一个和他一样认定这是时疫的,却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云娘子。
    李郎中下意识地看了看屏风外,压低了声音。
    云娘子可有证据?
    我听丰儿奶奶说过,她儿子儿媳在洪水中丧生,尸首停放在城外义庄,她去城外给儿子儿媳收尸之后,回来不久孩子就病倒了。云初向他讲述了丰儿奶奶的经历,说道,我给他们祖孙二人检查,皆是身热脉沉,舌苔厚而不滑,粗如积粉,面色松缓晦暗,乃是疫气从内蒸达而外所致。
    她停顿了片刻,看向李郎中,继续说道:这两日我在青阳街看过了一些病人,症状有轻有重,有凶有缓,脉象和症状却都差不多,众人病一般者,乃天行时疫也,李郎中熟读医书,一定知道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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