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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儿带女去逃荒(16)

    被云初清亮的眼神盯着,梅郎中忽然心里发虚,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老夫自然知道时疫的后果可是时疫和暑热完全是两回事!梅郎中定了定神,振振有词地说道,老夫行医三十余载,难道连时疫和暑热都分不清吗?倒是你,不知从哪儿学了些三脚猫的医术,也敢信口开河!?
    梁师爷也连连点头,斥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妇,竟然连梅会长的医术都敢质疑?我看你真是不识好歹!
    说罢,他转头吩咐身后的衙役: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女子拖出去,直接扔到城外!
    几个衙役刚要上前,却见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挡在了云初的面前。
    你们不许碰他!
    大家一愣,只见眼前的男子浓眉大眼,身高力壮,看起来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乡下人,却把云初牢牢地护在身后。
    云初也吃了一惊,才看到面前的人正是宋家最小的儿子宋刚。
    不过平时宋刚沉默寡言,她还真没看出来,宋刚居然有这样的勇气。
    她往前走了两步,轻声说道:四哥,我没事的。
    宋王氏看着眼前的一幕,又是震惊又是紧张。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根本想不到宋刚会跳出来,更来不及拦住他。
    几个衙役看清楚眼前的男子不过是个乡巴佬,不禁十分恼火,骂骂咧咧地上前推搡着宋刚。
    眼看大家就要动起手来,云初高声说道:梁师爷,您真的就那么相信梅郎中的医术吗?
    作者有话说:
    云初:请你帮个忙,你却给我招黑,太不靠谱了!
    傅景胤: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第029章 医者
    此言一出,梅郎中先是一愣,随即面露羞恼。
    他在兴陵也是人人追捧的名医,现在居然被一个乡下村姑当众羞辱。
    梁师爷则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讥讽道:梅郎中乃是仁医会会长,我信不过他,难道信得过你?
    云初走到宋刚身前,淡淡一笑。
    仁医会会长的名头能说明什么?梁师爷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话落在梅郎中耳中,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云娘子,老夫的医术如何,兴陵县城人尽皆知,只是云娘子你,不过一时运气好,治过几个病人,竟敢口出狂言!梅郎中斥责了云初几句,又转向梁师爷,梁师爷,这女子牙尖嘴利,何必再跟她废话,直接将人赶出去便是!
    梁师爷正欲点头称是,却听云初说道:梁师爷,近来可感觉身有不适?
    梁师爷一怔,随即恼道:怎么?你要咒我生病?
    不怪他生气,他明明好好的,云初却张口就说他有病,他自然不会高兴了。
    云初没有回答,只是继续问道:近来这些日子,梁师爷可是心绪烦乱,夜不能寐,而且还有口苦咽干,手足心热,头晕耳鸣,不思饮食这些症状?
    梁师爷听云初说了这一串话,不禁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本想再骂云初几句,没想到云初的话一针见血,竟然将他最近的情况说得一丝不差。
    梅郎中见梁师爷的表情,便知情况不妙,忙说道:最近天气干热,梁师爷又忙于处理各种事务,有这些上火的症状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你连脉都没有把,怎么会看出别人生了病?梁师爷,此女伶牙俐嘴,您可千万别信了她的鬼话!
    梁师爷看了看云初,又看了看梅郎中,一时间不知道该信谁的话。
    云初微微一笑,说道:难道不把脉就不能看病了吗?望闻问切,望可是排在第一位的,我观梁师爷的气色,颧红唇赤,声音黯哑,焦躁易怒,乃心阴不足,肝气不舒之症。
    事关梁自己的身体情况,云初又说得句句确切,梁师爷不由得认真起来。
    那你说说看,该如何调理?梁师爷看着云初,目露怀疑。
    虽然云初说的症状都对,可也不能代表她真的懂医术,会治病。
    云初伸出手,给梁师爷把了脉,又看了看舌苔,不禁皱起了眉头。
    师爷的症状本来不重,若是早几日,只需要吃些疏肝理气、滋阴清热的药便会缓解,只是这几天,师爷可是吃了大补之物?
    梁师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这可神了!难道我吃了什么东西,你也能摸得出来?
    他这阵子事务繁忙,一直吃不好睡不好,便有几个逢迎之人给他送了些珍贵的滋补药物,说是给他补身体用的。
    他吃了几日,只觉得身体更加难受了,偏又找不出原因。
    没想到云初只看了看他的气色,摸了摸脉象,便把他的身体情况说了个一清二楚。
    既然云初说得出自己的病症,梁师爷不由得信了几分,忙问道:那我该怎么办?这病还有得治吧?
    他正值壮年,可不想因为生病导致身体不好,耽误了这么好的差事。
    云初说道:师爷放心,这病不难治,您先不要吃那些进补的药物了,往后饮食清淡些,再去抓个方子,补养脾胃,清热泻火,过几天就好了。
    掌柜有眼色,立刻吩咐小二道:还不快去取笔墨来!
    小二连声答应,飞一般地去了,片刻便将笔墨纸砚等物取来。
    看着云初坐在桌旁提笔写药方,梁师爷在一旁时不时问上几句,梅郎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这个云娘子莫非是会使妖法,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是三言两语之后便信了她的话?真是愚不可及!
    他暗暗咬牙,凑过去看了看方子,冷声说道:不过是寻常不过的清热方子罢了,云娘子若是想凭借这个拉拢梁师爷,只怕还不够吧?
    云初把方子的最后几个字工工整整写完,才抬眼看向梅郎中。
    敢问梅郎中,何为医者?
    梅郎中被她清亮敏锐的目光看得心里一慌,随即怫然不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初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医者,医人救人者。善保人,不善保己;非先利人,怎敢利己?身为医者,即使不能悬壶济世,至少要无愧于心!梅郎中,请问为一己私利,置黎民百姓于不顾之人,可配得上医者之名?
    梅郎中没料到向来温和客气的云初此刻竟然如此咄咄逼人,不禁恼羞成怒。
    你说这些大道理有什么用?我看,你坚称城中有时疫,分明是居心不良!你才是为了一己私利,要让整个兴陵民心不安,好从中牟利!
    不过是个清火解热的方子罢了,这个云娘子骗得过不懂医理的梁师爷,却骗不过行医多年的他!
    从他在城外第一次看到云初,就认定这女子肯定是个江湖骗子。
    现在这个女子居然想踩着他的名头往上爬,她做梦!
    云初看着他扭曲的脸,望着自己的眼神满是厌恶,不由得叹了口气。
    梅郎中,梁师爷的病症只不过是这些日子忙碌烦热所致,你这身体的毛病可是有不少时日了吧?
    梅郎中一愣,下意识地避开了云初的目光。
    你满口胡言乱语!老夫哪有什么毛病!?
    云初却不肯轻易放过他,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梅郎中可否让我把一把脉?
    梅郎中下意识地拒绝,不料却看到了梁师爷怀疑的目光,顿时一个激灵。
    是他口口声声说云初是妖言惑众的骗子,如果现在他不敢让云初把脉,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梅郎中沉着脸坐在桌旁,把手腕往脉枕上一放。
    那又有何不可?老夫倒要看看,你能看出什么花样儿来!?
    云初没有接茬,将纤细的手指放在梅郎中的手腕上,垂眸凝思。
    一旁的梁师爷一边等着自己的方子晾干,一边看着云初和梅郎中。
    片刻之后,云初便放下了手,抬眼看向梅郎中。
    梅郎中,可要借一步说话?
    第030章 挨打
    梅郎中还没开口,梁师爷就皱起了眉头。
    云娘子这是何意?莫非还有什么话要私下跟梅郎中说?
    来客栈之前,梁师爷本想着将云初直接赶走了事,可是云初先是看出了他的病症,又开了张方子给他,他现在对云初倒是颇有些刮目相看。
    他心里既然信了云初几分,对梅郎中之前的说法自然就有了怀疑。
    如果云初当真会医术,那梅郎中为什么要否认云初的医术?两人之间有什么纠葛?是什么原因让梅郎中一个仁医会会长亲自出马,就为了赶走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小村妇?
    事关自己的身体和谭县令的命令,梁师爷自然不肯让两个人在背地里捣鬼。
    听到梁师爷的话,梅郎中一惊,立刻一口拒绝:事无不可对人言,云娘子看出什么了,尽管说便是。
    反正无论云初说什么,他都一口否认就行了。
    云初见梁师爷和梅郎中都执意不肯,只得开口。
    梅郎中尺脉沉迟,轻取不应,重按始得,举之不足,按之有余,如石沉水中,沉而无力
    梁师爷听得一脸迷惘,再想听下去,云初却不再说话了。
    他正想追问,却见梅郎中一张脸憋得通红,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也是郎中,自然听得出云初说的这脉象是什么意思。
    尺脉代表肾,沉脉代表虚,云初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他那里虚吗?
    一派胡言!你竟敢说老夫
    看着大堂里的人群,尤其是一脸好奇加期待的梁师爷,梅郎中把下面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云初把完脉便提出要私下跟他说,是他自己坚决不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云初只说了脉象,已经是口下留情了。
    如果云初详细解释他的脉象,那要不了半天,他这方面的问题就会传遍整个兴陵城了。
    身为医者却不会自医,还得了这样的病症,若是被人知道了,他必将颜面扫地!
    想到这里,他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
    哼,老夫自己就是郎中,难道还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云娘子还是不要自讨没趣的好!骂了几句,梅郎中也不等云初开口,头也不回地走了,老夫还有事,没空儿听你的鬼话!
    梁师爷完全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忙起身追了出去,喊道:喂,那云娘子说的到底对不对啊?
    云娘子说的什么尺脉什么沉迟的,他一个师爷哪里听得懂?
    这个梅郎中,也不解释一下,竟然就这么跑了!
    梁师爷是什么人,一看梅郎中那逃一般的背影,便猜到云初说的十有七八是准了,否则梅郎中怎么会溜之大吉?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追梅郎中了,忙转身回来拿了云初给他开的那张药方。
    天大地大,自己的身体最重要。
    他拿起方子,刚要再问云初几句,忽然看见了身旁的衙役,这才想起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
    可是人家刚给自己看了方子,难道还要把人家赶出去?这未免有点儿翻脸不认人了。
    云初见他欲言又止,便又说了几句饮食和生活上的注意事项,然后重提旧话。
    梁师爷可以先吃两三日看看,若是真有效验,还请梁师爷相信云初所言,城中当真有了时疫,请县太爷大人务必要采取措施,尽早防治才是。
    梁师爷摆了摆手,说道:云娘子,你不知道这里面的缘故
    他在衙门中办事,自然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因为这次洪灾,府城对兴陵及附近几个县的官吏都十分不满,连公文带口信已经申斥了好几次,务必要他们尽快安置灾民。
    可是上面只说要安置,却绝口不提赈灾钱粮等事,一个小小的兴陵县,如何有能力安置这越来越多的灾民?
    城中许多富户已经得了消息,上头并无赈灾的消息,都觉得势头不好,接连举家离开兴陵,县里虽然看着还算一派平静,暗地里早已人心惶惶。
    这时候如果再有什么时疫的流言传出去,兴陵就真的完了。
    这些话梁师爷自然不会告诉云初,他抖了抖手里的纸张,说道:罢了,我再跟谭大人提一提。只不过这几日,云娘子就别再去青阳街了,另外这些时疫之类的话,也不要再说了。
    云初只希望官府能重视这次时疫,避免更严重的后果,梁师爷既然松了口,她自然也不会再追着不放。
    再说,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流言,她虽有心提醒别人防范,却怕引起更大范围的恐慌。
    她朝着梁师爷福了福,说道:那就有劳梁师爷了。
    梁师爷记挂着赶紧去抓药,也没再多说,起身带着人离开了客栈。
    等着他们都走光了,掌柜小二等人才围了过来。
    云娘子,你刚才说的那个时疫是真的吗?
    要是城中真有了时疫,他们客栈只怕就不能安安生生做生意了。
    云初看着周围或是担忧或是惊恐的眼神,只能叹气。
    她没有回答掌柜的话,只是向他们福了福:承蒙各位照顾,这客栈,只怕我们也住不了几天了。
    今天因为她,梁师爷带着一群衙役打上了门,要不是她会医术,只怕事情就闹大了,势必也会连累福来客栈。
    而且城中时疫扩散越来越快,哪怕他们只是住在客栈里不出去,也很难再独善其身。
    如果谭县令不肯相信时疫的事,那么很快她就会被赶出兴陵。
    如果谭县令相信城中有了时疫,便会着手防治,她身为医者,自然义不容辞要救治病患,在这之前,她肯定要想办法先把家人安置好,比如在城中买或者租个偏僻的院子。
    不管什么原因,这客栈她都住不久了。
    看她忧心忡忡的样子,宋王氏心疼极了。
    云儿,别想那些糟心的事了,快回房歇歇吧。
    本来今天要给孩子们办满月酒,结果又被梁师爷那些人给搅散了。
    唉,这娘仨儿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的?
    三个嫂子也上前劝云初,宋周氏看她眉头微蹙,脸色苍白,以为她是不舒服了,忙忙地要去给她做一碗红糖鸡蛋吃。
    宋刚站在一旁,看着被众人围绕的云初欲言又止。
    云初却顾不上跟宋家人说话,跟宋王氏说了一声要出门,便起身出去了。
    宋王氏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叫她又叫不住,不由得皱着眉头发愁。
    宋刚忍不住说道:娘,我去看看云儿说着就要往外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王氏兜头打断:你去什么去?给我站住!
    今天的事太险了,她现在想起来还直冒冷汗。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要好好跟宋刚说说了。
    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看着宋刚被宋王氏拽走,三个妯娌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
    看得出来,婆婆是真的拿云初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连亲儿子都要教训了。
    后院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宋王氏把宋刚劈头盖脸一顿骂。
    刚才那几个官老爷来,你逞什么能?一大家子人就显着你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要是你被官老爷抓走了,咱们在县里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要怎么去救你?只怕你在里面折腾几天,小命就没了!我真是白生了你了!
    宋刚比宋王氏高了足足一头,此刻却只能低着头挨训。
    看出宋刚面色带着几分不服气,宋王氏更是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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