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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前,周临将珈蓝的政务都交于何兴之手。那人整天不是忙着查账,就是与城里世家大户扯皮。
    李家被抄家杀鸡儆猴,自然是老实了不少人,欠的税收没敢等衙差上门催税就自己跑到布政使衙门交齐。
    难缠的是秦家这等大户,英烈之后,暗地在朝中又有陈太师依仗。
    一边就这催税此事朝着裴璃心口捅刀子,戳脊梁骨。连过世老太爷的牌位也搬了出来供在府外,叫世人看看裴璃是如何纵容恶吏狗官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
    一边又鼓动裴家军军营的兵士闹事,周临从年关前便扑在了军务之上,与李贺商议裁军之事。
    兵士要裁,要安置,处置不当激起兵变,自己只怕也是要交代珈蓝的。
    鉴于此前吃过大亏,周临惜命得紧出行左右前后浩浩荡荡的十几名大内侍卫随行。
    一进军帐,李贺便开口揶揄他,“见过惜命的,没见仲宣过如此惜命的。怎样,陈太师又暗地派人刺杀你了?”
    周临赶了个早,到军营是还未天亮,帐外灰蒙蒙的一片。北风刺骨,即便坐在马车里有炭火,身上还是凉了透。
    “这到没有,此前吃过大亏不得不提防。但也不是惜命怕死,只是叫此等小事丢了命不值当。”
    李贺端过小校尉端过来的热茶递给他,“喏,喝口热茶暖暖身子。朝廷里都得要你把着,你看要不要我调一队兵士给你?”
    他实在有些怕现下风声鹤唳的情况下,眼前人真叫激奋起来的百姓给围了。
    “裴家军的人你调得动了?调给我,我怕他们直接趁机把我做了。”
    周临接过茶杯开起了玩笑,瞧得出来鲜少的心情不错。
    “怎么,遇到什么喜事了,看你这样高兴?”
    “没有啊?”
    周临一愣,珈蓝秦家的事已经够他烦心的了,怎么还会有喜事。
    不过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是昨日。没想到与裴璃心平气和的温存那一小片刻,竟让他无意间欢喜了那么久,还叫人瞧出端倪来了。
    “大概是一直期望的事有回报吧。”
    周临也不明说,忽觉得小满虽不会服侍人可也挺好的,于是吩咐帐外的经山回城,给她找个调教嬷嬷。
    待经山离开后,李贺大抵是猜到了些他欢喜的原因了。轻咳了一声,“见你心情如此愉悦,我这只怕要给你泼盆冷水了。这是裁撤的名目,还有些贪墨账目,你看看。”
    “嗯?”
    周临适才飞起的眉眼又瞬间冷落了下来,两人围炉火翻账目。
    李贺捡着要紧棘手的与他说道:
    “裁军是裁冗员,不能裁弱了裴家军。所以裁掉都是一些三年没上过战场,尚无军功者。还有些是老弱病残和军属,这些人大抵是裴将军念及恩情也是编在军中。”
    周临:“安置呢?”
    “按照你的意思,部分迁至各地驿站充作役卒,俸银由地方官府开支。珈蓝北至天梯山,南至赤狄等收复失地沿路会新设馆役,健全者迁至到这些地方。除了朝廷发放俸银外,驿站允许他们自己做买卖。”
    如此安置,一来可以安置裁员;二来开关互市可为来西褚的商人提供便利;三来,也可以为朝廷增加税收。
    周临认可的点了点头,手中仍旧翻着册,“增加驿站的话,两驿增设一所,五驿一卫。另外准许往来胡商可聘一个小旗看押护送商货,文碟文书让何兴发,所获银两收入国库所有。”
    “嗯,此事我会与和何大人商议。还一事只怕更为棘手……”
    李贺用手指敲了敲,未翻开的账册示意道:
    “这册子列的裴家军里以军务之便谋私的名册,上到参将,下到小尉。做生意、开青楼、走镖置田产并土地,垄断了珈蓝。有的爪牙只怕都已伸到南都,军官商互相勾结,你看这如何着手?”
    周临:“这是个块难啃的骨头,好在军心还在裴璃身上。剩下首要的便是朝中的人,我一自会处置,其他人让何兴来。对了,还有那个裴封,他在珈蓝有权势有威望,有些事情尽量让他出面会好些。不过近来陈太师有意拉拢他,借裴璃的事多有攻讦我,所以让何兴多盯着裴封些。”
    陈太师在拉拢裴封的事,李贺是知道。不过是拿准了他护妹心切的心,挑拨离间。
    裴璃遭遇暗杀又被囚,裴家军还让周临的人接管了。裴家的人依然是人心惶惶,加之秦家一直以英烈之后在珈蓝闹事。
    弄得裴封面上过不去,即便并未真的相信陈太师的话,可也不敢和周临的人走得太近,以至于现在悬在了中间。
    至于周临为何非要囚禁裴璃,将事情弄这般复杂,李贺不知道遂不解道:
    “仲宣,我有一事不解。为何你非要囚禁裴将军,我听何大人说你竟还有意将她带回南都去,这不是更激怒裴封吗?弄不好,他可真的和陈太师搅在一起了。你与裴璃是旧识,有旧情在为何非要囚禁她,不能让接管珈蓝助你推行新政呢?”
    “裴璃可不是善类,留她在珈蓝有军权,我走了你与何兴震得住她?”周临睨了他一眼,“裴璃留在珈蓝就是最大的隐患,带在我身边裴封才不敢乱来,至少也会为了他妹妹敬重你和何兴些。”
    “也是,裴将军留在珈蓝,他兄妹俩独大,我与何大人只怕会寸步难行。”
    李贺感慨了一番,不大摸得准这位九千岁对裴璃的意思。虽说是个不全之人,但看着像爱慕那小将军。可又确实是不信任她,这种背后捅刀的事也是下得去死手。
    鉴于这种捉摸不透的态度,他又小心的试探道:
    “倘若日后牵连到裴家,仲宣看我们当如何?”
    周临皱了一下眉头,李贺继续道:
    “我没告诉你,其实此次已经查到裴家了,且不说裴家在江南的产业。只单是裴将军这些年养寇自重,谎报军情从国库的贪墨了多少银子。以公谋私,裴家军表面为朝廷军队,实为裴家私卫。裴将军屡次擅自调兵作私用,给裴家秦家护送走货。这些事情,我以为你还是尽早处理为好。”
    说到裴家,周临终于抬起了头,“裴家的账册呢?”
    既是查到了裴家,李贺虽有顾及没列入名册之上,但也还是另外造了册,遂起身到书柜前拿了另一本账册递给周临。
    “想你会有别的处置,另外造了册。”
    “嗯,眼前先安排好裁军的事。牵涉的有朝廷的人,我回了京会给你消息。”
    周临接过账册,还没翻来帐外便有校尉来禀军所里又有人闹事,撺掇了上百人听说周临在军营要来讨公道。
    几个参将都是裴家军的人,纵容事态扩大眼开喊打喊杀的人就要充到了军营之外。
    李贺出帐一看,果然辕门在周临的几个侍卫已经叫人围住了,还起冲突打了起来。
    “仲宣,还是避一避吧,冲着你来的。”
    周临钻出帐外,只听得熙熙攘攘得叫骂声还有兵械声。仔细一听,声音里夹杂了不少妇人孩子的声音。
    “嗯,你赶紧去看看。来人看着多是卫所里的军属,别叫人伤了他们。”
    “放心吧,大营后有条直通沙鸣山的小道,我派人送你从那儿走。”
    李贺吩咐前来报信的校尉让人不得动武,只先将闹事的军属拦在辕门即可。然后引着周临往大帐后去,派了亲信护送回珈蓝。
    沙鸣山下是一片避风的戈壁,有一整片的胡杨。冬日树叶都落光了,那终日隐在树荫下的坟堆就现了出来。
    是当年守卫珈蓝战死的人,有将士,也有普通百姓,名字一个一个写在进林前的石碑上。
    这里纵使是半夜也无人会感到害怕,时常还有人来祭奠。周临骑马穿林而来却不知为何背感冰凉,也许是马骑的太快冷风从衣缝里灌了进入。
    穿过那片坟场,最后的小沙丘上埋着的是唯一一个无名氏。
    虽然墓碑上没有没名字,可周遭却种了一大片生石花。冬日里光秃秃像卵石一般,盛夏初秋是会盛开出一大片粉嫩的小花。
    坟堆周围休整得很干净,便知虽不知何故没有留下姓名,却依旧是很重要的人。
    周临经过时有些意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里埋的是什么人?”
    带路的是个火夫,负责将他们领出杨林,也回头看了一眼,“小人也不知,像是裴将军一个很重要的人。将军每年都会亲自来祭拜扫墓,这周围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自栽的。”
    裴璃重要的人,周临垂眸从未听说过她有什么重要的人,还不能留下姓名。
    想想会让她如此惦记的人,周临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名字。
    梁岳
    除夕那日她受了寒,白天因为李家姐弟的是和他争辩了起来,夜里起热整整烧了一宿。昏迷中念念的只有这个名字,而后醒来对他便有些不一样了。
    “嗯,回城。”
    周临淡淡哼了声,夹紧马肚便向着珈蓝而去。
    回到珈蓝他却并未着急回别院,而是先去见了何兴,让他核查珈蓝城里军户名下的产业。
    巡抚衙门一去天擦了黑才出来,经山驾了马车在衙门候他。见人揉着额头出来,忙得迎上前将周临扶上马车上,放了帘子,“回九千岁,今日裴封和张芷兰去别院了。按您的吩咐暗卫没守在门外,所以不知他们商议了什么事。”
    周临揣了放在软垫上的汤婆子,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无碍,不用看着她了。让你准备的事,准备的怎样了?”
    “九千岁放心,都备好了。裴将军南下一路要用的东西,随行的婆子和药材都备在驿站了。马车也是按照您的吩咐重新打造了一辆,走官道路平,日行一百二十里,应该也不会太过于劳累。”
    马车噔噔地走来起来,周临的声音又传来出来,“另外传信回去,告诉方阁老六部九卿的折子让密探送到驿站,我自会批复。还有这趟出来的久,想想给皇上弄点小玩意回去。”
    “是。”
    经山应道,驾车的速度快了许多,没一会儿便到别院外。
    周临一进去,便瞧见裴璃披着厚厚的披风站在走廊,怀里揣着汤婆子。听见门口的响动忙得踮脚去看,可看见来人不经有些失望。
    但没表现的很明显,片刻之后反而笑意盈盈的迎了上去。
    “周临,你把我的小满弄哪儿去了?”
    劈头盖脸便是有些娇蛮的嗔怒,周临瞧着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地在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身子不舒服了?”
    裴璃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揶揄她,“今日好多了,手脚也感觉有些力气了。”
    “那就好,一直在门外等着就是来质问我要小满的?”
    周临扶着她回房,除去身上湿冷的披风后又暖了手才敢去试裴璃的手。果然捏一捏,她又轻轻反抗一下,确是比以前有力气了许多。
    裴璃还是惦记着小满,眼巴巴地又问:“小满呢,你把她弄哪儿去了?”
    “小满,我找了个教习嬷嬷调教两日就还给你。她毕竟是侍女,你又需要照顾,她总不能什么也不会。否则,我怎么安心让她呆在你身边。”
    “你不是说还要弄个新的侍女来吗?”
    晌午时,经山突然回别院将小满弄走,睡醒来人就没了,听见他这样一说便放心了些。
    “想想还是算了,你喜欢小满就留着她,别的也不用了。小满不会的,我亲自来。”
    周临看着温柔地她的眼睛,话一说气氛竟然有些尴尬,烘烘的暖暖的手拂在裴璃的耳边替她去控被风吹乱的头发。
    裴璃不知为何腿一软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周临伸手去揽错以为她要跌在地上了,直愣愣地一把将人捞起来带到了怀里。
    这一下便真的像要亲自来做什么了,裴璃脑子一热推开他,脸上闪过些窘迫和害怕。
    周临只能讪讪地放开她,“我……我去换一下衣服,一会儿再来看你。”
    也不知为何看见她的神色里来不及掩饰的抗拒,又稍众即逝,他想起来了沙鸣山下那个无名的坟堆,还有……梁岳,一下子几乎是要仓促逃离。
    “周临……”
    裴璃突然地从背后身后抱住了要逃走的人。
    “你……”他身子一僵。
    身后的人应是伸出胳膊下了好大的决心抱住周临,两人离得有些远。她便又小步的靠上紧紧的贴上来,“我跟你回南都。”
    “嗯?”周临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背后的脑袋。
    “但你得让我去刑部……”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临立刻便警觉的嗅到不对劲,不过却为表现出来。
    “好,刑部右侍郎还有个缺儿。可是你有伤在身,一路奔波南下定是劳累。待你身子好后,我再着吏部去办此事。”
    虽是应承了,警觉的心提起来,一下想到白日里来的裴封。
    周临以为裴璃一个武将纵使回京,想要任职也会想去兵部,怎么会突然想要去刑部?
    背后的人大抵是有不满,不过却圈紧了他的腰身,“我一个骁勇善战的西北将军,连一个吏部尚书也不能吗?”
    他的眼睛慢慢沉了下来,掰开腰间的手将身子侧了回身,裴璃便在灼热的目前下怂了,垂了眸子想抽出自己的手。
    却被往前一带跌在了周临的怀里,然后一手抓着她的手依旧环住他的腰,一手捏起了她圆润的下巴。
    “你可知道这样会让我为难?”
    轻轻冷冷的声音,应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刑部为六部之一,刑部尚书是朝中一品大员平白塞个人进去,在朝中必然引起不满。
    周临是大可不必管别人,可方明净也不会同意,更何况现任刑部尚书是他当初花了大力气才培养起来的人,怎能叫一个裴璃搅和了去。
    “你不是权倾天下的九千岁吗?区区一个刑部尚书难道不是你说了算?”
    是有些图穷匕见的感觉了,裴璃的声音也很是轻巧,不过算盘打的又响又亮,亦或是她原本也没打算掩饰。
    “那看你拿什么来换?”
    周临捏着裴璃的下巴用了些力气,一双幽深的桃花眼直勾勾的勾下她,是动怒之下要将她拆骨入腹的眼睛。
    刑部掌管天下刑罚,西北平定他日在朝堂内必将大力整治吏治,查抄贪官。
    周临便明白她是将主意打到刑部头上,打算彻底和自己对着干了。
    裴璃向来亮晶晶的眸子也是一沉,勾起嘴角并不畏惧那双眼睛。从周临腰后抽出自己的手来摸上他清瘦的脸颊,拇指停在他的唇上揉了揉,踮脚便亲了上去。
    这便是在明显不过了,用裴璃换一个刑部尚书,他不是喜欢她吗!
    只是两人大抵心里都各有盘算,又带着气,原本该是旖旎的温存变得有些像你死我活的厮杀。
    周临低头便张嘴咬了裴璃,横冲直撞的破开牙关,大力的去吮吸蹂躏那两瓣温热的唇。
    很快那人被就败下阵来无法喘息,抡起拳头拼命的锤周临的胸口想推开他。
    “滚蛋,你放开我,你要吃了我吗……呜……”
    周临只松懈了一下很快又堵住了裴璃的嘴,弯腰打横一把将人抱起来狠狠的往床上扔去。
    床上虽然有铺得有锦被,可他扔的又粗鲁又用力。裴璃砰地就砸到背脊,磕到了头。
    “周临,你要摔死我吗!!”
    裴璃揉着脑袋大骂,微微一动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好像被他一扔就……就闪了腰。
    但没等她吱声,周临便欺身压上去,她只能又跌回来了被子里。
    “裴璃,你现在就只剩下用一副破身子来和我谈条件了吗?你打仗也这样打的吗?!!”
    周临的声音冷得像屋外檐上的冰雪,一滴一滴渗进裴璃的骨头里。
    大抵是真的生气自己一直奉在心尖上的人为了权势如此作贱自己,说话便有些过分往裴璃心上直捅刀子。
    “你……”
    裴璃一掌就掴了出去,可惜她手上没力气软绵绵的,只在白嫩的脸上留下一阵温腻的触感。
    这等曲意逢迎弄周临毫无兴致,原本就是赌气惩治她而已,便伸手一把提起被子将人裹了进去,眼不见为净。
    “周临你……你干什么……我……我动不了了!”
    裴璃被卷进子里支支吾吾的喊叫,周临早已摔袖离开。等她挣扎半响终于从被子里钻半个脑袋时,屋子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周临……周临……你王八蛋……你别走啊……”
    “喂……我动不了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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