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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房表妹 第7节

    “可,一个称呼罢了。”宋谨书淡淡回答。
    客套一轮,三人也不知道该聊什么了,饭桌安静片刻,由蒋庆舒开口,东拉西扯,胡聊一通,得知叶婉乃沅水县人士,便与她聊起沅水县的风土人情以及山水美景,二人相谈甚欢倒是衬得宋谨书像个外人。
    好在小食铺的夫妻俩都是麻利人,饭菜很快便端上桌子,因叶婉与宋谨书他们拼桌,掌柜就有眼色地将一道不重复的菜品放到他们桌,又解释道:“这位姑娘点了三道菜,有两道与公子们点的重复,就留给那两位姑娘食用了。”
    “嗯,有劳掌柜。”蒋庆舒礼貌接话,没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
    要开动吃饭,叶婉也不好继续戴着帷帽,便小心翼翼摘下来,生怕弄乱发髻失了礼数。
    从她有动作起,蒋庆舒就悄无声息偷偷打量,待看清叶婉面容时他不由愣了一下,而后迅速反应过来,用夹菜吃饭掩饰自己的失态。
    许是听姑娘悦耳的声音时,他的期待太高,所以才在看到叶婉微黑的肤色时有些难以置信,也不太能接受,毕竟在他的意识里,姑娘家都是娇娇柔柔,肤色白皙,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特别的姑娘。
    “表妹,你多吃点,不必客气。”
    蒋庆舒借着招呼的机会,再次多打量了叶婉几眼,发现姑娘五官端正,眉目如画,即便还未完全长开,也能看出美人之姿,顿时目露欣赏,不由在心中暗骂自己肤浅。
    “嗯,蒋公子不必顾虑我。”叶婉感官敏锐,被蒋庆舒那几眼看得很不自在,回话时,笑容略有些勉强。
    “你是谨书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
    “咳咳。”
    蒋庆舒还想继续搭话,就被宋谨书两声轻咳打断了,四目相对,他当即就从宋谨书的眼神中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好似在说“这么多好菜也堵不住你的嘴”,那股嫌弃劲呼之欲出,便讪讪地摸摸鼻子,闭上了嘴巴。
    他不再说话,饭桌上总算清静下来,叶婉不禁松一口气,朝着宋谨书甜甜微笑,算是道谢了。
    宋谨书耳根清静,其他事也不怎么在意了,三人你来我往,好一阵眉眼交流,直到注意力被饭桌上的菜吸引,桌上才越发和谐。
    他们三人都是第一次吃岭南菜,什么芋头扣肉、三宝酿,还有那葱油淋鸡当真是鲜香可口,回味无穷啊!
    一顿饭下来,三人皆很满足,丫鬟护卫也几乎将桌上的菜品光盘,一副饱餐餍足模样。
    蒋庆舒吃得高兴,离开前絮絮叨叨与掌柜闲聊几句,还说有机会要去岭南亲眼看看那里不同别处的山水风光。
    “掌柜留步,改日我们再来。”
    “哎,贵人喜爱我们夫妻的手艺乃我们之幸,我们岭南山水风光确实好,外头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殊不知我们那民风淳朴,虽不如外面富庶,但邻里团结,待外人也是真心换真心。”
    小食铺的夫妻为谋生迢迢千里来到长陵城,如今已有近一个月了,先前筹备铺子事宜也接触不少人,还是头一回有客对他们的家乡感兴趣。
    掌柜一高兴,就忍不住多说几句,那股思乡情谊蓦然涌上心头,不住感慨万分。
    宋谨书几人因此又多待了一会儿,同行离开了。
    第8章 看穿
    从小食铺出来,三人皆没有继续闲逛的兴致了,就干脆分开各回各家。
    既然在外碰见一起吃了一顿饭,也就没有分开走的道理。
    宋谨书是宋家长子,平时就很照顾弟弟,现下与叶婉同行,自然而然会多照顾几分,并未觉得照顾弟弟与照顾妹妹有什么不同,便骑马跟在叶婉马车旁,表兄妹俩同行回府。
    自这日之后,叶婉得维持自己温婉的表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外出,每日吃吃喝喝,时不时到长青院陪伴苏氏,乖巧得不像话。
    而宋谨书则在两日后与蒋庆舒踏上前往书院的路,专心求学。
    一家子各司其职,日子就这般平平静静地度过,倒也相安无事,没什么太大影响的度过一个月。
    苏氏管着偌大府邸,平日忙碌,也不想拘着小姑娘日日在跟前,便准允叶婉自寻乐趣,初一十五过来请安即可,其他时间随意。
    叶婉闻言心头一喜,只觉得压在身上的巨石被人挪开,浑身轻松不少。
    不过,她面上不显,依旧装出娇娇柔柔的乖巧模样坚持陪伴在苏氏身边,一来二往,苏氏心中高兴,又怜她几分,再三叮嘱她把这当成自己家,莫要拘着自己。
    “姨母也曾有过与你一般的年纪,天真无邪,正是爱玩爱闹的娇娇模样,哪有你这么坐得定?你啊你,就是太见外,太懂事,岂不是让姨母难受吗?”
    苏氏叹息,以为叶婉幼年丧母跟在大老粗父亲身边吃尽苦头,这才如此懂事,住进家中一段时间依旧谨言慎行,生怕犯错。
    “姨母,我没那个意思。”
    叶婉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姨母突如其来的叹惋,只能解释一句,暗暗腹诽姨母太感性,她好端端的,也不知难受什么?
    “姨母都懂,你不必太懂事,也不必觉得自己寄人篱下低人一等,你爹是有重要事情才将你送过来,你莫要怨他,姨母也是真心将你当女儿养,往后这里就是你家,你开开心心就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姨母,我没有……”
    叶婉总觉得姨母今日这番话怪怪的,有着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刚想解释自己没有受委屈,一句话没说完,却被打断了。
    “乖孩子。”苏氏招招手,让叶婉到她跟前,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脸颊,再次叹道:“养了一个月,倒是白净了不少,姨母这还有香膏,你一会儿带回彩云轩,记得每日擦一擦,下月生辰,姨母给你大办一场,将交好人家的姑娘都请来,你也能借这个机会交几个朋友。”
    叶婉的生辰在五月底,二十八那日,细算起来,还剩余一月零两日,只是用她一个出了五服的表姑娘名头邀请那些大户人家的闺秀着实有些怪异,别到时候朋友没交到,反而得罪人,那就罪过了。
    “姨母,一个生辰罢了,何必如此大动干戈?自家人聚一聚,吃碗长寿面就好了。”
    叶婉来长陵时,她爹说只用待两个月,等下月生辰,她恐怕都在沅水县了,哪里需要搞什么生辰宴,光听起来就感觉麻烦得很。
    什么赏花、吟诗,她是一点不懂,投壶勉强可行,比谁爬树快,比谁抓鱼多她倒是在行,只可惜那等行为太粗鄙,想来也不符合闺秀们的身份。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苏氏被她无所谓的话气笑了,略带薄怒问道:“难道往年生辰,你爹就是一碗长寿面把你打发了?”
    叶婉不知苏氏深意,老实地点了点头,目露茫然神色,正准备说阿爹每年都会给她准备一大箱子礼物,可张了张嘴,话未说出口,姨母苏氏瞬间激动起来,瞧着比方才还要生气。
    “亏我见他多年不续弦,以为他是个好的,懂得顾虑你,真心疼爱你,如今看来,倒是披了张虚伪的面皮,气死我了,早知如此,姨母在你娘走的那年就应该接你回府,如此你也不必吃那么多年苦头。”
    “哎呦,我的乖婉婉。”
    叶婉:……
    苏氏越说越后悔,竟不自觉红了眼眶,那股难受劲愣是压不下来,也越发怜惜叶婉了。
    “姨母,您别哭啊!不是您想得那样,阿爹对我极好,长寿面是他亲手烹调,虽然难吃了些,但也是他的心意,而且除了长寿面,他还会细心给我挑选礼物,每年都是满满一大箱子,给我零花的月银也是其他同龄伙伴的好几倍呢!”
    提到父亲以及父亲对她的爱,叶婉与荣有焉,很是欢喜,那份自信得意都要从神色中溢出来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苏氏将信将疑,反问道。
    “自然是真的,婉婉又怎会骗姨母呢?”叶婉连连点头,一脸真诚地回答。
    即便如此,苏氏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她眉头紧蹙,继而疑惑问道:“既然如此,你怎还晒成那般肤色,手掌也起了茧子,难道不是你父亲让你干活而生出来的吗?”
    叶婉:……
    这事咋还没完没了了?
    “咱们县城的姑娘与长陵的不同,我在沅水县还未见哪个小娘子出门会戴帷帽亦或是油纸伞,盈盈不会,月牙不会,大家伙都方便为主,不会在意太多。”
    说实话,叶婉相熟的姑娘大多与镖局有点关系,都些拳脚功夫,也是江湖儿女的爽朗性格,自然与从小养在深闺的姑娘不同。
    可她说县城的姑娘都那般着实以偏概全,有失偏颇了。
    “而且,而且我自幼跟着哥哥们,会点拳脚功夫,手上有茧子实属正常……”
    叶婉不想说那么多,可她不能任由姨母误会阿爹,骂阿爹,就只能半真半假的解释。
    她本就心虚,此时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了,到最后彻底闭上嘴巴,心下暗叹道:“看来,演不下去要暴露本性了。”
    “原来如此。”
    苏氏确认父女俩一切都好之后,那股怒意总算是歇下来了,再看叶婉时,神色复杂,也明白了她爹信中所说的“小女俏皮,时常不按世俗套路做事”是何意了。
    这姑娘养的也太糙了些,不过也能理解,一个大老爷们带着一个孩子,能平安健康长大已经很不错了。
    “唉!”
    苏氏叹了一口气,没一会儿便重新挂上笑容,握住叶婉的手柔声道:“婉婉无论如何姨母都喜欢,往后不必再拘着自己,快快乐乐最重要,知道了吗?”
    “婉婉记住了,沅水县的青虎镖局是你家,长陵宋宅也是你家,在自己家中就只管随性自在,旁的事不必你操心太多。”
    “姨母。”
    叶婉长这么大,除了阿爹还从未有人对她如此疼爱放纵,她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好,我都听姨母的。”她抬眸望着苏氏,满眼孺慕神色,真心实意应下了。
    从长青院出来,叶婉的心头感觉无比轻松,脚步轻快,欢愉心情不加掩饰地流于表面,连小梅见了都咋咋称奇。
    她们主仆一前一后行走在府中长廊上,因方才小梅没有跟着叶婉进长青院正厅,故而并不知晓二人之间的对话。
    她看到自家姑娘这般高兴,以为是夫人送了什么好东西,心头痒痒很是好奇,可碍于二人还在外头,也不好意思当即询问,便强压心头冲动,愣是等回到彩云轩关上屋门才开口。
    “姑娘,夫人今日与您说了什么,您怎的如此高兴?”
    叶婉并不着急回答,拎起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下肚,她侧身倚在小榻上,懒洋洋应道:“也没什么,姨母让我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想干嘛就去干嘛!”
    “什……什么意思?”小梅挠挠头,脑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疑惑到蹙眉。
    “就是你家姑娘我,往后不必再刻意演戏了,只要不是太过分,皆可自由地做自己。”
    “什么?做自己?”叶婉都说这么明白了,小梅再傻,后知后觉也清楚她的意思,当即道:“您在夫人面前暴露了?也没训斥?”
    “那是自然,姨母说不管我怎么样,只要不乱来,她都喜欢我。”
    叶婉颇为得意地侃侃而谈,反倒让小梅惊诧不已,默默地竖起大拇指,诚心赞道:“还是姑娘厉害,才一个月就妥帖了,奴婢还以为咱们要小心谨慎过完两个月呢!”
    小梅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原先叶婉也是如此认为。
    好在峰回路转,老天爷还是眷顾她了,让她不必折腾自己。
    “对了,明日表哥是不是要回来了?”
    聊过那一茬,叶婉突然转话题,问道。
    “好像是,奴婢听云燕说大公子每月二十六回府,三十又得去书院了。”小梅如实回答。
    “如此正好,我们已有一个月不出门,趁表哥未到家出去走一走吧!”
    叶婉暗自斟酌,猜想宋谨书休沐回来定会走街访友,她不想在外面与宋谨书碰上,着实太尴尬了些,也不方便玩得太疯,倒不如趁他还未回来,先出去玩一趟,反正姨母发话让她不要拘着自己,长辈疼爱,她得领情啊!
    “行,奴婢怎样都可以。”
    小梅等这一日许久了,日日盼着出门热闹热闹,可偏偏自家姑娘要做“淑女”,连带着她也要拘在宋宅之内,烦闷无聊,都快长毛了。
    还好等待终是有了结果,明日她的念想便可付诸行动了。
    想到即将落实的出行,主仆俩双双失眠,直至半夜才慢慢入睡,翌日自然失了先机,没能按时醒来,磨磨蹭蹭到最后,就只能下午出去玩两个时辰,酉初回到宋宅。
    她们主仆尽兴而归,宋家四口人也尽数在府了。
    管家为迎接大公子休沐回家,特意叮嘱府中厨房多添了几道菜,汤中放了滋补药材,以免自家公子读书太用功,累伤身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