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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向伶牙俐齿的王鄞此刻竟不知说什么好,只顾着给被沸水泼了似的脸降温,又极为心烦意乱,看着眼前这个从容淡定的祁无雪就想掐死她,这种感觉与多年前看着她无辜的笑脸在池塘里扑腾的感觉如出一辙。

    嗯,脖子细长如瓷瓶之颈,亦是光滑,被疏漏阳光浅浅照着,融融地看着就很舒服。掐上去温温热热,手感一定……

    呸!想的都是些什么!

    王鄞暗自啐了自己一口,脸上温度不降反升。

    祁无雪见王鄞在一边自己纠结着,脸上笑意越来越浓,姐姐啊姐姐,你可真是越来越可爱了。

    “姐姐且看看镜子吧,无雪手艺平平,不喜欢就擦了吧。”祁无雪这虚伪小人又开始“自谦”了。

    擦就擦,就等着这句话。

    王鄞想着,随意往铜镜中瞥了眼,祁无雪果然是虚伪小人——眉如柳叶细长弯弯,尾梢如沾着水纹淩淩荡漾开去,顾盼生辉,眉目含情。如此两笔下去,王鄞原先因苍白有些病态的整张脸就生动起来,更为眸子添了几分神采。

    祁无雪定定望着镜中的王鄞,此刻的她不似往日冷清不可近,面颊飘着朦胧红晕,虽无甚表情,眼睛一眨一眨就已足以令人着迷。流风从窗棂间流淌进来,卷松针凛然之气拂着她锦罗般秀发,触到手背,凉凉滑滑,挑拨着,却似永远抓不住。

    这会子,轮到安之泰然的祁无雪发起愣来。

    被风吹得终于回了神,王鄞把有些凌乱的发尽数拨到另一半,脸上的高原红终于褪了下去。她清清嗓子:“说起来,这几日嫔妾心中一直存着疑惑,不知娘娘是从何寻得刘纯的?”

    祁无雪瞪着眼睛快速眨了眨,支着脑袋笑意浓浓:“掘地三尺挖出来的信不信?”

    王鄞哼笑一声,挤兑道:“娘娘好身手,也不怕脏了衣裳。”

    “不怕不怕,脏了衣裳姐姐帮我洗。再不济,只能穿姐姐的了。”祁无雪无辜地说,“毕竟我可是在帮着姐姐呀。”

    王鄞挤兑不出来了,白她一眼说:“我可没让你帮我。”

    “这就急着跟我瞥清关系了。”祁无雪瘪嘴道,“只是原在蜀中就念着姐姐,进了宫人生地不熟,好不容易有个依靠,才想和姐姐搞好关系罢了。”

    王鄞听着眉梢一挑,那种想掐死她的感觉又来了。

    祁无雪没管王鄞,拾起奁盒底层一支顶部为渐变釉色莲花银簪对着铜镜便往自己发髻上插,说道:“听闻这坏了姐姐身子的韩杏儿的父亲从前是姐姐父亲的学生呢。只不过,哎,这人心不古,为了名分地位确实什么都做得出。”

    王鄞皱了皱眉,看来祁无雪进宫前倒是把所有朝中宫内的事都摸了个清楚。

    “得饶人处且饶人。”王鄞想了想,没挑明盟友关系,暂且还是隐晦着点,“况且杏昭仪已失皇子,逼人太甚为礼不容。”

    祁无雪笑了出来,啧啧道:“好一个‘为礼不容’,姐姐这般慈悲心肠令我自愧。”说着,她意味深长地望着王鄞,话中有话。

    “对了。”没等王鄞回话,祁无雪忽又想到什么,起身左右环视着。

    说句“对了”等半天,没下文了,王鄞直想扶额,真拿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妖精毫无办法,偏生自己位分低,说也说不得,打也打不过。

    “当日对弈留下的残局呢?”找了半天没找到,祁无雪终于问了出来。

    王鄞深吸口气,亦起身冲贻川扬扬下巴。

    贻川见状,叫上几个手脚稳重的宫女一溜小跑出了门。

    只是可惜的是,没来得及将棋盘小心翼翼地端过来,重旸宫便来人了。

    是重旸宫的首领太监,焦作甩着拂尘跑进来,端正衣袖给祁无雪,王鄞请了个安。

    “何事?”祁无雪抬着眼睛问道,语气听着有些不快。

    焦作迟疑着望着王鄞,再望望祁无雪没说话。

    祁无雪见状,淡淡道:“怎的,不过来说话,难道还要本宫亲自附耳过去吗?”

    听完,焦作二话不说赶紧凑上来,轻轻耳语几句。

    祁无雪听完笑出了声,叹息道:“真是病急乱投医。没找到郎中,倒寻到阎王头上了。”

    王鄞只顾着垂着眼眸呷口茶,在心里却生疑,难不成是尚在幽闭中的杏昭仪找到了祁无雪头上?她余光瞄一眼祁无雪,希望此人暂时是友非敌,不然可就棘手了。不过听此话的意思,应该足以安心,更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

    “娘娘,我们几时回去?那……还在等着呢。”焦作见祁无雪仍旧稳坐泰山,走也不是站也不是。

    “急什么,难不成还是贵宾?且让她等着罢,有求于人当然得有个求的样子。”祁无雪说。

    “哎,娘娘说的是。”焦作只得往后退几步与槐桑并排而立。

    “娘娘今日探望的好意,王鄞心领了。既然宫中有事,我自然不好多留娘娘,且天色亦不早了,还烦请早些回宫罢。”王鄞起身作了个揖,大概意思就是在逐客了。

    祁无雪叹口气望着地上斜影长长,幽幽道:“本还想在姐姐这顺道用了晚膳呢,宫中几个掌勺的都是些废物,如此下去我可是要饿死了。”

    王鄞真拿这个明着暗着话中有话的祁无雪没了辙。

    明明各宫小厨房的掌勺宫女都是随机分配的,哪来什么好坏之说,还非得觉得人家宫里的比自己的好吃。王鄞腹诽着,又不能明说,只得呵呵笑着吩咐小厨房赶紧做几个菜。

    谁知祁无雪这个贪得无厌的,竟点名了还要王鄞亲自下厨。王鄞推说自己身体还未好全,不能下厨,祁无雪便只好委委屈屈地装了别的,满满当当挂了槐桑一胳膊,整个儿一赶集归来。

    被幽禁在云绯馆的韩杏儿指着遣来了这气势磅礴的重旸宫,极少见世面的印画一直照着焦作的话安安分分地站在前殿角落,低着头眼睛转来转去地瞄着宫内风光,这金碧辉煌地堪比皇后娘娘的凤禧宫,又极多厢阁,绕来绕去像是迷宫一般。

    也不知这贵妃娘娘究竟生的何等容貌,只听闻国色天姿,没见过真人,想来迷得皇上晕头转向,一定是个红颜祸水。

    印画边看边赞叹着,无奈左等右等贵妃还不来,抱怨完了便开始做白日梦:要是自己何时能在这里做主人就好了……

    正梦到自己穿着华贵的衣裙施施然从台阶上睥睨后宫三千地走下来,忽闻一声尖细“贵妃娘娘回宫——”,心里一惊,周围环境剧变,印画没看准台阶,“啪嗒”一跤踩空,从台阶上滚了下来,恰恰落在祁无雪脚边。

    印画此刻看不见任何事物,只有眼前垂地银线纹水波裙摆,一荡一荡又带着香气,嗫嚅着嘴唇,竟忘了该说什么……

    祁无雪见这么一团可疑物体滚落在自己脚边,还半天跪着没个回响,堪堪忍住想把这团东西踢开的想法,皱着眉头冲焦作道:“这是就是从杏昭仪那里来的东西吗?还不清理了开去?”

    印画这时才回过神,还是不敢抬头,只颤抖着声音道:“贵贵……贵妃娘娘吉祥!”

    祁无雪冷哼一声,绕过她走进了正殿:“看来杏昭仪没了贴身婢女,宫里连个说利索话的都没了,真是可怜。”

    见着印画摔得灰头土脸,双髻松散,一个已经垂垂欲落,祁无雪看一眼就不想再见了,又想到王鄞,叹口气只好遣退了众人,只留下槐桑一人在身边,低着眼睛将青银鎏金护指一个一个往小指上套:“何事?说罢。”

    “额,那个……”望着眼前这倾国倾城的美人,慵懒又好看,真真比自家主人惊艳了不知多少倍,印画竟差点忘了词。

    想了半天,赶在祁无雪脾气爆炸前终于开了窍,倒豆子般没停顿地说了出来:“昭仪说娘娘您本事通天知天命能祈福会巫术想求您给个扎小人之类的法子要是成了的话您也是极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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